鼓声
msp;“易桥叔竟然这么无人性,我们去报警吧。”

  “不可以。”季之白想要问为什么,但是被易初颜用手指堵住了,“不要问,我们不能报警。”

  易初颜站起了身,仰起头看向夜空,星星之眼从来都没有星星。她喃喃地说:“今晚会下雪,一场大雪,明天的湖泊又会结冰,就让他自生自灭。之白,我每天都会在星星之眼看到这样的暮色,我不知道,你是否也曾见过这样的暮色。”

  季之白在身后拥着她,他的世界里没有经历过如此暮色,但他想跟她一起,走过所有的暮色之地。

  第二天一早起来,果然又是苍茫一片。

  大户人家执意不肯取消最后一晚的戏,雪下了又停,停了又下。今晚要唱的是《金锁记》。季之白登台的时候,易初颜就坐在台下,坐在火堆前的最中央。他昨晚渴望出现的身影,正在台下望着他,熊熊篝火燃烧着,他今晚唱得特别好,每一句词都咬得无比精准,他在火苗的光影里追逐着易初颜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。篝火燃烧通亮,她眼里的神情越明柔。

  他答应过的,要走她走过的暮色。

  第二天有人发现冰面变薄了,但没有人发现镇上少了一个人,还少了一辆车。

  没有人惊讶,大家都只是听说,大冷天,没有人去湖边看,倒是不少老人借机训孩子:如果偷溜着出去玩,会很危险,你看,冰面会变薄,容易掉下去。

  还有十天,就是千禧年了,轮番来照顾母亲的两个姐姐虽然都各自有家庭,但都跟婆家说好了,照顾到母亲度过这个冬天再说。

  这天一大早,季之白去地窖里取了菜,又去后院的人家买了过年要吃的肉,回到家的时候发现,母亲房间炉里的火似乎要熄灭了。他换上新煤球,续了火,去厨房做早餐。

  母亲吃过了早餐,他再去看炉子里的火,竟然熄灭了。季之白有点沮丧,两个姐姐昨晚陪母亲,还没怎么睡,不能再叫醒了。现在要么去庭院找干柴,重新点燃,但房间里会冒烟,会让母亲不舒服。

  去邻近院里换了一个燃烧的煤球,房间里终于暖了,母亲吃了早餐似乎又睡了,他就趴坐在母亲的床边,沮丧感再次袭来,突然不知道未来要何去何从。

  季之白在床沿趴着趴着就睡着了,最近他很疲惫,连续几天登台,没有停歇。易初颜的事让他更是内心矛盾,心里背负着沉重的壳,易桥叔曾经也算有恩于他,虽然是用了十倍路费做的交易。可是他也答应了易初颜,不去报警。

  之后他发了高烧,这场高烧像是有预谋的一样,把他内心的挣扎和虚弱反复点燃。易桥叔失踪遇害的事,瞒不了太久,最多等到春天到来,湖面的冰化了,就会真相大白。

  床沿冰冷。

  一只手落在了头上,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,他以为这是梦,梦里是母亲温暖的手,像从前那样抚摸他。那感觉舒服极了,他的脸在床沿上翻向一侧,朝向窗户,外面皑皑的白雪的反光照在他的脸上,头上被轻轻抚摸的感觉还在,有一点点温暖,他希望就着这点幻想中的温暖,不要醒来。

  忽然,季之白就醒了,这不是梦!他抬起头,望向母亲,母亲的手还停留在空中,正睁着眼看着他,眼角泛着泪。

  是母亲的手!她的手会动了!

  季之白克制住自己的内心,生怕又回到了梦里,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妈,母亲微弱地点了点头,他抓着母亲还在半空的手,放在自己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