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师娘!”张文远笑嘻嘻地举着杯说,“但愿师娘称心如意,多福多寿。”

  阎婆惜受了他的敬酒,抬眼问道:“小三郎,我问你句话,你怎的不娶?”

  “师娘这话可把我问住了。”张文远想了想答说,“姻缘姻缘,只是无缘。”

  “不是无缘,怕的是错开了。”说到这里,把她的那小半杯酒,一仰脸喝了下去。

  “师娘休烦心。”张文远劝她,“凡事看开些。师父也不是——”

  “休提你那师父!”一声娇叱,不知她何以生气。

  “在这郓城小地方,原是委屈了师娘。”张文远忽然想起久藏在心的一个疑团,很谨慎地探问,“师娘,我有句话,不知道可能动问?”

  “有什么问不得?你问我,我一定说;不过我问你,你也要给我老实答话。”

  “那自然。”张文远很费了一番考虑,才这样问说:“师娘在东京住在何处?”

  此不过是不便直言动问身世,才这等措辞。阎婆惜心里明白,却也有难以作答之苦,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。“你可知《迷仙引》这个牌子?”她问。

  “知道。”

  “好!你吹箫吧!”

  阎婆惜站起身来等他试吹一声,有了把握,抛来了眼色,随即轻击檀板,依着箫声唱道:

  才过笄年,初绾云鬟,便学歌舞。席上尊前,王孙随分相许。算等闲、酬一笑,便千金慵觑,常只恐、容易蕣华偷换,光阴虚度。

  一个还在往上吹,一个却摇着头放下了檀板。张文远不免诧异:“师娘今天嗓子在家,怎的只唱半阕?”

  “那半阕无甚意味。”

  张文远也记得柳永的这首词。上半阕算是她自叙在东京的光景;下半阕的结尾是“永弃却、烟花伴侣,免教人见妾,朝云暮雨”,是从良去了。如今说“那半阕无甚意味”,却不是自悔错嫁了师父?

  “怎的又在想心事了?”

  “我在想,”张文远说,“我若在东京就好了。”

  “这是怎么说?”

  “在东京,不就早遇见了师娘?”

  “如今也还不晚。”阎婆惜忽然又高兴了,笑着把酒壶推了过去。

  张文远自斟自饮,干了一杯,轻声自语:“果真不晚?真不晚吗?”

  “你看!”阎婆惜忽然喊道,“好大一个灯花。”

  “烛待灭了,得要续一支。放在那里,我去取。”说着,他站了起来。

  “不要!”他走过她身边时,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。

  “噗”的一声,灯花燥了,烛也灭了。初五还不到上弦,眉月皆无,一片漆黑!

  这一夜,在张文远真是又长又短,亦惧亦喜。到得鸡唱一声,睡意全消,蹑手蹑脚地起了床,黑头里摸索着穿戴整齐,悄悄拔开门闩,踮着脚走出厅外,但见晨曦已露,迷蒙蒙略可辨影。初夏的晚风清气扑到脸上,精神一爽,定一定神,细听门外,要等起早行人的脚步到了,才敢开门出去。

  门外的声音倒消失了,不防门里还有声音。“小三郎!”是阎婆在喊。

  这一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