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三 每破一起案子,都当作一门学问来做
��我的要求,在一家工人俱乐部作了精心的安排。我的那两位朋友,与他是多年的同事、挚友,邀约他听听音乐,他没有拒绝。

  他如约而至,不差分秒。我看见他向俱乐部的台阶上走来,乌黑的头发往右侧梳得整整齐齐,身穿一件老式米色长风衣,虽只三成新,却笔挺、气派,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方格围巾。与他在办公室时比较,判若两人,显得朝气蓬勃、精神抖擞,根本不像五十有八的人。

  音乐起,他的眼睛放亮。朋友邀他起舞,他翩翩步入舞池。他跳的都是老步子,离时髦,离流行已远。然而,他优美的舞姿,准确的造型,却如诗,如画,令人倾倒,令人陶醉。我早几年在武汉大学作家班时,接受过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们的传授,所谓博采众长,自成一体。此刻与其相比,自愧弗如。我越加感觉到,在龚赴里身上有许多特殊特别之处。

  在这个特殊的夜晚,我的目的达到了。轻松和谐的气氛中,他与我谈了许多,人生、笔迹微机管理、侦查破案,等等。除了我上面已经写到的,还有两桩案子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
  1963年秋天,浏阳县荷花公社,一个社员被杀死在红薯地里。龚赴里他们赶到时,红薯地被围观的人们踩得乱七八糟,提取不到任何痕迹物证。龚赴里和他的同事恨不能对着围观的人们怒吼,但围观的人们不知保护现场的重要性。不知者不为过,责怪也没有用。龚赴里谈到这里时,他的语气尤为加重:“你要知道,没有现场就没有案件,没有现场就没有方向,没有现场就没有破案。现场是作案的再现。现场是果。没有果,就找不到因。”

  没有切身体验,不经过深思熟虑,无法作出如此精辟的结论。

  当时,龚赴里和他的同事们扑在红薯地里,托起一根根红薯藤,仔细查看。他们得到四大收获:一是搜集到了数十个挖烂的红薯,个个比对,均是用约3厘米宽,二三十厘米长的篾片挖的;二是取到了一个箩筐印;三是发现了血迹;四是发现有一长溜红薯藤叶往水港方向倒着。而死者就伏在水港里。从红薯地到水港是一个斜坡。龚赴里和他的同事们分析,死者是从红薯地里被拖进水港的。

  他们在斜坡上寻觅踪迹,发现了一个右脚大拇指的滑印,一直滑入水港。龚赴里把水港排干,端开稀泥,从水港底部提取了右脚大拇指印。龚赴里勘查现场,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,除了寻觅痕迹物证,还要捕捉气味。他趴在被踩烂的红薯地里,一处一处地闻,他感觉到泥巴里有一股奇异的味道。他扒开泥巴,里面有大便的成分。他将泥巴和大便一起端了,轻轻淘洗,柑橘籽、柑橘茎、辣椒皮、田瓜子、麦麸子皮渐渐呈现出来。有的人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。他推断:黑夜,犯罪分子偷红薯,被死者发现,犯罪分子赶紧躲起来,趁死者走近不备之时,用扁担将其砍死,然后继续挖红薯。挖红薯的过程中,留下大便。最后,挑起红薯要走时,担心死者不死,便顺斜坡将其拖入水港。

  寻觅有盗窃劣迹,好吃懒做的人。群众提供,本地有个叫叶有仁的正是这种人,早晨还有人看见他挑担红薯进县城去卖。龚赴里决定试探叶有仁。他选择叶有仁回家的必经路口,待其快走近时,故意与人高声谈起红薯地里发生的凶杀案,观察其有何反应。果然,叶有仁听见,满脸紧张之色,不敢正眼看人。龚赴里胸中有了数,同时,他还发现叶有仁的两只袖口有飞舞的苍蝇。那是有血味的象征。事不宜迟。抓住火候,逮住凶狠。一旦放松,可能逃之夭夭。

  龚赴里立即跟踪到叶有仁家,将其稳住。接着,从其家中搜出了打死人的扁担,装红薯的箩筐,溅血的衣服。紧接着,龚赴里又从叶有仁家的粪缸里取样化验,所含成分,与留在红薯地里的大便成分完全吻合。叶有仁锒铛入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