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9.第四十八章 南国雁还巢(2)
�今日,在这个火车站台上,在夕阳下把往事都说尽,“带来给我看过两回,他回国后在和那个女孩子通信,婚期也商量着定了。因为我家里不太接纳华侨,也算是私定终身。”

  傅侗文手指捻沈奚脖子里的珍珠项链,一颗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珠子,有浅粉的光泽。

  “后来,那女孩子送来一副挽联。”

  华侨家庭,女孩子没学过古文学,挑了现成的句子:

  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。

  灵堂上的挽联都是歌功颂德居多,为攀附傅家,有联语精妙的,有荡气回肠的,有催人泪下的,唯独这一幅像应付差事,哪里有抄句诗词就送来的道理?

  独有傅侗文替侗汌看懂了,灵堂里的挽联被搬出去焚烧时,他亲手把那幅取下来,放在侗汌的怀里。这悲欢哀怨,他竟和一个从未蒙面的女孩子有了共鸣。

  人生过半,将至不惑。

  他这个老男人的心硬得很,寻常人很难再触到了。

  可那日顾义仁的事还是穿心刺肺。“终其一生报效家国”,相似的话,侗汌说过,侗临也说过,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

  火车在铁轨尽头,天地一线处直行而来。

  一声汽笛鸣叫破空而来。

  “三爷,是这个了。”私人租用的火车上有特殊的信号旗,很好认。

  傅侗文和沈奚立刻上了站台。

  此时,前一班车次的旅客早离了站,今日从上海驶出的车也都在上午出去了。站内外都没了闲杂人,枕木震颤着,车早早减了速,缓慢地借着刹车后的余力滑入站内。

  直照在眼皮上的日光被挡了去。

  傅侗文还没等车停稳,已经握住门边的金属扶手,登上车。

  沈奚追上他。

  私人包下的火车,一节车头,两节车厢。在第一节车厢里的人都没见过傅侗文,忽然见个先生闯入,手都按在枪柄上,到有人叫“三爷”,大伙才安下了心。

  一路防备着到上海,总算是见到主顾了。

  “人如何了?”傅侗文向前走着,不看过道两旁的人,只问第二节车厢门外的人。

  “说不上太好,”那人躬身,低声说,“昨日夜里烧起来,人眼下是糊涂着的。”

  “有医生跟着吗?”沈奚插入一问。

  “没有,没有医生敢接——”

  没有人敢接?沈奚觉出不妥:“让我去看看。”

  面前这个不是医护人员,多说无用。

  傅侗文扶她的手臂,把她让到自己身前,让她先进车厢。

  车厢的窗帘都被拉拢了,是为了遮阳。

  虽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在摇着扇子,给车厢内通风,还是闷热得让人窒息,酷暑日长途而来,正常人都受不了,更何况是伤患。沈奚拨开了一个女孩,见到了躺在硬床上的傅侗临,车厢里很安静,沈奚缓慢地呼吸着,去摸那熟悉的脸庞,这张脸似乎五官没有变化,可每一处细微的轮廓都被岁月重新雕琢了。

  虚弱、沧桑,面色蜡黄的傅侗临,嘴唇抿成一条线,烧得糊涂。

  他的眼珠在眼皮内动了一下,没睁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