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活佛(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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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只听蓉蓉道:我也不知道,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心里有另外一个人。多罗停了手,抬眼看着她。蓉蓉一笑,放了鸟笼子在榻边的方几上,然后回来和他躺在一起,脸对着脸,再说道:我也觉得我是胡思乱想,你别在意。

  多罗问道:你为什么这么想?蓉蓉道:就是这么觉得,我知道你没有别人,或许那个人是我们没成婚前……多罗吁了口气,将她抱住,道:没有,我没有你说的那个人,除了公务,我的事你都知道,公务没什么好说的。蓉蓉轻轻抚摸他的胸膛,闭上眼睛,嗯了一声。多罗开始亲她,蓉蓉心里甜蜜,一边解他的朝袍……多罗含糊地道:我还没吃饭。蓉蓉笑道:你饿吗?然后起身,拉去两边的金挂钩,放下了榻前的珠帘……那只小雀在幔帐外的笼子里欢叫,屋子另一侧的窗子开着,偶有凉风吹进来……

  事后,多罗还将她抱在怀里。蓉蓉觉得今天,他和平时有点儿不一样,他有一种急切,这种即兴在他们俩不常见吧,意犹未尽,所以他还在亲她,于是微笑起来。只听多罗道:在我心里,也没别人。蓉蓉点点头,心里十分甜蜜,安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在啾啾鸟鸣里,多罗看着豆青色的珠帘从屋顶直垂下来,随风摆动,心里充满了感慨,纳兰夫人,其实是他和蓉蓉真正的贵人,头下这对明代瓷枕就是纳兰夫人送的。而老太太当时见了,便对他说:你这媳妇儿我原就满意,可怎么也没想到,她不声不响,竟靠上了忠勇公家,你瞧瞧这满朝文武,谁能靠上傅恒?你在皇上身边当差,我总是提心吊胆,这样我就放心多了。我如今虽然住在你哥哥那里,但你要是官大心大,糊涂起来,待蓉蓉不好,我可不依。然后他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,玛玛想多了。

  璎珞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,日日守着傅恒侍疾,其他事全不理会。海氏和珍珠又笑她,她不以为意。傅恒总喜欢她坐在床上,抱着她的腿,因铺着凉席,总让她想起那年傅恒从准噶尔回来的光景,总是宠爱地摸他的头。第二日傅恒便疼得好些了,可以自己吃饭,但她还是坚持要给傅恒喂汤,延续当年傅恒叫她喂汤未成。然后她扶傅恒上下床行走,又按叶天士的吩咐用热酒按摩。傅恒看着她在眼前忙碌,心里亦充满了感喟。

  璎珞还常抚琴给傅恒听,她现在用了一张新琴,乃是明代的“落霞”蕉叶琴,通身黑漆,隐见牛毛断纹。琴额镶有和田白玉,琴下垂有一束浅草绿色流苏,音色沉厚不失亮透。琴背以楷书刻款,复施金粉描摹,字迹工稳,但历年已久,仅可依稀辨得“落霞与孤鹜齐飞”之句,由傅恒给她寻来。她最常弹的曲子还是《平沙落雁》,因傅恒喜欢它从容高远,没有烟火气,“翔而后集之象,惊而复起之神”。

  琴桌也换上了蓉蓉送的黑漆描金藤编琴几,和黑色的古琴相应。黑漆桌面上描金水边一亭一案,其上描金小阙一首:“江上旗亭,送君还是逢君处。酒阑呼渡。云压沙鸥暮。漠漠萧萧,断肠柔橹。相逐寒潮去。”几四角及边沿描金蝙蝠数只,束腰处以极细的竹编装饰。

  这些天傅恒不便,珍珠自也是在屋里随侍,海氏每天午时过来问候,璎珞嘱咐不要让马神庙街知道,免老夫人忧心。福隆安也常来看阿玛,然后就待在一旁用木偶人布阵阵打仗,嘴里念念有词:瞒天过海……空城计……围魏救赵……等小果儿下了学,才由呼林带两个孩子去玩。璎珞从未觉得他如此的省心,欢喜地看着儿子,觉得傅恒这一病,他似乎懂了点事,某天,对着一个牙雕广目天王大法螺看了一下午。

  傅恒看着福隆安,心里更是骄傲甜蜜,他可是自己和璎珞的长子!然后夫妻俩也会交换会心的笑意。一家三口其乐融融。只是璎珞说自己过足了田螺姑娘的瘾,傅恒却笑她是掩耳盗铃的田螺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