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章
�。刑房书办简称“刑书”,权柄极大,花样极多,在哪一个州县,都是提起来令人畏惮的人物,唯独余杭县的这个刑书张士镇例外,为人极其老实无用,一切都听沈彩泉的指使。

  刑书尚且如此,仵作更不在话下,一见沈彩泉从角门中出现,两人都站了起来,不约而同地招呼一声:“二爷!”

  “今天这一案,你们都知道了?”

  “知道。”张士镇答说,“吴家太刻薄,报应!”

  “也不见得。”沈彩泉淡淡地说,“一切都要看案情说话。”

  “是!是!看案情说话。”张士镇说,“我听二爷的招呼。”

  沈彩泉点点头,将嘴一努,等张士镇跟着他到了走廊另一头,轻声问道:“吴家有人来过没有?”

  “没有!”张士镇很明确地回答,“什么人也没有。”

  这就是怪事了!像这样的命案,事主不论是理屈或者受累,一定会赶紧托人来打点,哪怕是空口白话,也总有一句。吴家竟然视为无事,理不可解。

  “那,”沈彩泉问,“吴家倒是什么意思呢?”

  “我也不懂。听他们邻居说,昨天晚上还打了半夜的牌,三更过了,才送客出门。”

  “知道不知道是哪些客?”

  “只知道有个杨乃武。”

  “怪不得了!”沈彩泉停了一会儿,冷笑说道,“事情摆明了在那里,神仙也救不得他这场官司。老张,这件案子顶要紧的是,要有尸亲出头。金寡妇是绝户,她娘家总有人啰?”

  “有个侄儿,今天会到场。”

  “那就好了!”沈彩泉很有把握地说,“杨乃武天大的本事,也挡不住我们的财路。”

  吴家门前围得水泄不通,尽管鸣锣喝道,老远就知道县官驾到,却没有人愿意让路。直到差役扬起皮鞭子要抽了,方始从人丛中闪出一条路来,勉强容轿子通过。

  层层叠叠的人墙,圈出四五丈方圆一块地朝南摆一张系着红桌围的方桌,是县官的公案,旁边斜放一张半桌,供录供填尸格之用。公案右前方一扇门板,上覆草荐,草荐之下就挺着金寡妇的尸首。

  刘锡彤一下轿便升公堂,大声问道:“地保呢?”

  王林闻声闪了出来,跪在地上报名:“地保王林,给大老爷磕头。”

  “这件命案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“死的是金寡妇。昨天黄昏时分,即死在吴家后门口。地保一面通知吴家,关照他们不准动尸首,等大老爷来相验,一面到衙门里报了案。”

  “你第一个看见的?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已经死了呢?”

  “地保伸手摸了摸,小腿上的肉都发硬了。”

  “嗯,嗯!”刘锡彤吩咐,“验吧!”

  于是刑书张士镇就位,取出“尸格”,濡笔以待,仵作沈祥上前揭开草荐细看了一会儿,又拿软尺比画了一会儿,走回来单腿跪在公案前面。

  大家都有些奇怪。向来验尸的规矩是,仵作照“尸格”上规定的项目,一项一项检验,一面验,一面大声报告结果,称为“喝报”,不许有丝毫含糊。如今沈祥不照规矩办,却去跪在县官面前干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