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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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处理了两具尸体,陈继成邀了几位亲友到里面去商议善后。在外面,喜事没有办成,宾客还是要招待的。一样也开了筵,一样也有人坐下来吃,只是再没有猜拳闹酒的声音,只是小声议论着、叹息着。

  “唉!真正想不到!”东邻张四爷说,“我活到六十三岁,像这样的事,从未见过。”

  “你活到六十三岁从未见过,我活到七十二岁还从未听说过呢!”须眉皆白的王老爹说。

  “谁又曾听过、见过?”教蒙馆的李先生摇头晃脑地掉书袋,“怨毒之于人也,甚矣哉!”

  “这事也有点奇怪。”这是村中富户开油坊的赵老板说,“就算为婚期结怨,仇恨也不至于这么深!”

  “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,”立刻有个人接口,他是陈家的表亲周老二,“不是我此刻还批评过世了的人,我那位老表兄,这次送日子是稍微霸道了些,哪有这么个说法的?”

  “怎么说?”

  “他叫媒人跟女家去说:七月二十四非有花轿进门不可,女家不肯发轿,以后就不必再谈了。”

  “这要怪媒人不好!”张四爷说,“男家急于抱孙子,说话不好听,媒人怎么可以照本宣科,毫无顾忌。”

  “是啊!”大家都同意这个见解。有人还愤愤地说:“这个媒人该送到官那里去打屁股。”

  “不过,有件事我还不懂。”赵老板说,“听说朱建伯还亲自送亲,走到半路因为身子不舒服,又折回去的。”

  “哼!”周老二冷笑,“故弄玄虚。”

  就这时有人来唤周老二,说是陈继成请他有事商议。到里面一看,连主人一共是五个人,陈氏的族长,陈家的西席、账房和教陈家 练武的一个教师爷——“飞刀”杨大壮。

  “老表弟!”陈继成问他,“听说你县衙门里很熟,是不是?”

  “是啊。”周老二答道,“可是要去告状?”

  “当然,这得家骐亲自去告。”陈继成说,“想麻烦老表弟辛苦一趟,连夜陪他进城,明天一早去喊冤告状。本来我该去的,这里还得办丧事,唉!好好一场喜事,冤孽!”

  “好的,我义不容辞。不过——”

  他虽未说明,陈继成当然也懂,急忙说道:“衙门里不管原告被告,总是要花钱的。打官司,又是这样的血海冤仇,还在乎钱吗?老表弟,你先带五百两银子去,该用的地方尽管用,不够的话,在城里的柜上支。”陈家在城里也有买卖,是个很大的粮食行,字号叫作“大生”,所谓“柜上”,就是指大生。

  “够了,够了,五百两还不够?”周老二说,“明天只是口头告个状,还不到坐堂审案的时候。几个‘堂口’打点打点,哪用得了五百两?”

  “老表弟,我还要请教。打官司真还是头一次,我在家该预备些什么?”

  “预备相验的‘公堂’。”周老二说,“这要把地保找来,怎么预备,他全知道。”

  “是了。”陈氏的老族长捋着白胡须说,“朱家既然敢指使闺女行凶,自然有防备的。冤家,一番也是做,两番也是做,要防他还有毒手。”

  听了这话,大家悚然动容,都觉得到底是老人家,见的事多,顾虑周密。

  “我看家骐进城,也要小心。朱家料到必有一场官司好打,说不定‘恶人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