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鸳鸯瓦冷霜华重
自然讷于言敏于行,事事都做得无可挑剔。

  张德海也摸不清沈羲遥心里究竟怎么想,当下也只能这样做。但是称呼就麻烦起来,唤“娘娘”不妥,唤“夫人”不当,唤“姑娘”不对,唤“谢娘”恐怕沈羲遥会立即要了他们性命,唤“凌娘”怕被人猜到身份。最后,只能折衷按照民间对已出嫁的女子的称呼,单唤我“娘子”而不加姓氏。

  “太苦了。”我看着她:“我已经好了,不用再喝了。”

  “好没好是御医说了算的。”沈羲遥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身边,我一惊,失手将药碗落在身上。

  烫手的汤药洒在身上,我虽下意识偏了身,但仍有大半洒在腿上。

  素心惊呼一声,还没来得及抽出襟上的帕子为我擦拭,沈羲遥已推开她,直接将我抱起放到高凳上,撩开黛色六幅裙,面露紧张地看着被药烫红的腿。

  我又羞又怕,同时又为他如此纡尊降贵的举动而莫名不安。

  张德海连忙去唤太医,素心也手脚麻利地换下打湿的垫子,擦干了长榻。然后怯懦懦站在一边,想来是吓坏了。

  太医不久便到,因伤在腿上不便示人,还好有裙子隔着并不甚严重。太医仔细询问后开了药膏与祛火的药茶,便在沈羲遥不悦的眼神中战战兢兢地告退了。

  “这么不小心。”沈羲遥终于再度开口,他看都不看素心一眼:“再去煎一剂来。”

  素心忙走出去,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,气氛顿时尴尬起来。

  “皇上,”我想着如何打开话题,他已走到桌边,拿起上面我无事时写下的诗笺。

  “月悬明镜青天上,独照长门宫里人”。

  “情怀渐觉成衰晚,鸾镜朱颜惊暗换”。

  “追往事,空惨愁颜。漏箭移,稍觉轻寒。渐呜咽画角数声残。对闲窗畔,停灯向晓,抱影无眠”。

  自古诗话最映人心,也最动人心,这些诗句,字字敲击人心。那暗白的签纸上,还有泪迹斑斑,晕藴了浓稠墨汁写出的簪花小楷,更显哀凉。

  “如今,是什么?”他突然看着我问道。

  我用沉着坚定的眼睛直视那双墨霭深深的眼眸,缓缓道:“一场寂寞凭谁诉。算前言,总轻负。”

  “算前言,总轻负……”沈羲遥反复吟着这六个字,眼中墨色消退些许,却又换上了伤痛。

  “算前言,总轻负。”他突然朗声笑起来,只是那笑在我听来,格外悲凉。

  “你在怨朕?”他用如炬的目光直看着我,声音格外沉薄:“朕还错了不成?”

  我张了张口,却说不出一个字,只得头扭到一旁。他用手将我的脸扳过来,四目相对,他的眼里含了戾气,而我也终没有躲闪,迎了上去。

  “羲遥……”我正欲为自己辩白,并相信自己的话会解开他的心结。

  只是,我的话还未说,张德海突然冲了进来,满面喜色。

  “皇上,”他高声道,完全没有注意此刻殿中情景:“皇上,大喜啊!”

  “什么?”沈羲遥松了手,径直走到外殿,还不忘锁上那道门。

  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来,令我心中一沉。

  “皇上,大喜啊,和妃娘娘有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