猪羊下水
/>
  仲简心下好笑,虽说察子什么事都能问一声,但这生鲜市易之事,历来是不出人命无人过问。他可没这个本事,去整治屠宰行内积弊。

  再说,他今日便服,若是这些屠夫们里有个知事的,拿他未着官衣说事,他自己还得吃不了兜着走。这事情自是就此揭过,大家省事。

  脸上却很严肃:“你既不敢惹他们,又何必为了省这几个钱,故意揭开他们的私下勾当?”

  恒娘看他一眼,笑而不语。要不是有他跟着,她也没这个胆量,在老虎屁股上揩油。
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仲简外衫破了,又去屠宰场沾了一身腥气。送恒娘回到薛家后,恒娘过意不去,正好家里有现烧热的水,便请他去楼下柴房洗浴。仲简觉得自己这一路又出力又出名的,十分不容易,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。

  锁好门栓,眼珠子转动,细细看了一遍,确定没有什么藏人的暗角,也没找到墙上有偷窥的洞眼。放下心来,脱了衣服,用水瓢舀了水来,快速往周身浇遍。

  恒娘备的是个木桶,不过他自己有些洁癖,不肯用别人之物,也想着人薛家都是些娘子,他一个男子,不好脏了她家的桶。

  柴房里放着成捆成捆的薪炭,仲简知道这季节的炭价,不免多瞧了几眼。手下也刻意小心,避免洒到木炭上。

  仍旧穿回自己的中衣。打开房门一刹那,差点没被刺鼻的尿骚味熏得一个倒仰。

  恒娘从屠户手中讹来的小肠已经尽数剪开,满地狼藉。恒娘与那两个姐儿拿了块白布包住口鼻,蹲在地上,在满地肠/壁里翻找,抠出若干大如卵黄、小如沙砾的石子,堆在一边,大大小小,已装满一个海碗。

  旁边还有个盆子,里面装着黄色不明液体。仲简拒绝去想,那是什么。

  薛家大娘坐在一张竹椅子上,靠着外头,手里拿着他那件外衫,低头缝补。旁边摆了张空竹椅。

  仲简站在门口,一时不知道要不要退回柴房。恒娘抬眼见到他,招手示意:“去我娘那边坐坐,很快就好。”

  大娘那里的气味稍小,勉强能透口气。薛大娘与他见了礼,重又坐下,暂停了手中针线,笑着问他:“你就是恒娘常说的仲秀才?”

  仲简也坐下,很不想点头。他是仲秀才不假,但是“恒娘常说”四个字从何说起?天地良心,他昨天才到的太学。

  不过再想想,虽然只有两天,他跟这薛恒娘,倒真是渊源不浅了。于是僵着脸,微微颔首。

  今日听那兰姐儿与恒娘的对话,薛大娘似是有病。仲简如今与她对面坐,见这妇人三十出头,面色苍白,两颊却有不正常的嫣红。说两句话就捂绢子咳嗽。虽然只是做些不费力气的针线活,额头上也出了细细一层汗水,显是体力不支。

  于是问候:“日间听说大娘生病,不知看过大夫没?”

  “多劳你问着。十几年的老毛病了,不碍事。”薛大娘摇摇头,浑不在意,“恒娘这孩子就是紧张了些,大夫来瞧过,左不过也还是往常那些药。”

  仲简默默点头。薛大娘这分明是痨病。这病极是刁钻,一旦患病,饿不得冷不得累不得,穷苦人家哪有人力物力,能照顾得这么周全?是以老人家常有“十痨九死”的说法。薛大娘病了十几年,看去倒还支持得住,显是这些年都还过得不错。

  朝恒娘方向看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