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
里。

  卫澧躺到卯时,如往常起身洗漱,他穿着郡守为他准备的衣裳。

  纯黑的圆领窄袖曳撒,用金线刺绣图案,端庄华贵,露出里头雪白的贴里领子,与白雪皑皑的地面一衬,愈发显得面白唇红,发黑妖异。

  常人冬日里这样穿有些单薄了,但卫澧倒是觉得刚好。

  他手弯处搭着件外氅,黑底金花,是无袖的,领口处以小指粗的金链做系搭扣,随着他动作哗啦啦作响。

  这些东西若是一股脑儿都堆这在旁人身上,便像个无脑的土财主了,亏得卫澧条正颜顺,面皮靓丽,倒是更显得增色。

  相反,他若是换了些寡淡的颜色,反倒显得不伦不类,便要这样浓墨重彩金碧辉煌才好看。

  旁的不说,郡守歪打正着,用最艳俗的颜色竟然意外和卫澧贴合。

  赵羲姮安排在他隔壁就寝,他站定在外头,看着皑皑白雪,久不见她出门,眉眼间集聚起些阴郁,踢了踢隔壁的门。

  守在里头的侍女们吓得浑身哆嗦,一些出来跪着,一些连忙去内室唤赵羲姮。

  卫澧即便再俊,就冲着暴虐的性格和万人唾骂的名声,也没哪个女人不要命敢往他身边儿凑,有富贵总得有命享不是?

  进内室来的是个圆脸小丫头,她发上扎着的揪一晃一晃的,对着闷在被褥里的赵羲姮怎么弄也不是,怕搅了她好梦得罪了她,但更怕得罪外头的卫澧。

  索性牙一咬,轻轻唤了声,“小娘子,起来了,主公在外头等着呢。”

  她喊了好几声,又推搡了几下,见赵羲姮依旧没有反应,打着胆子将被子掀开,见她面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,那红晕直直氤到脖子根儿。

  “啊!小娘子!不好了,不好了!快去叫医师来!”女子尖锐的声音响彻,卫澧眉一挑,抬脚往里进。

  那圆脸丫头慌不择路,迎面照着他撞过来,他没有给人让路的习惯,干脆将人往侧一推,自己进去了。

  几个丫头又慌慌张张去请府中医师。

  赵羲姮连日奔波,昨夜受惊又受凉,加之水土不服,因而夜里才发起了高热。

  医师号过脉后,是这样说的。

  卫澧坐在一旁擦刀,吓得医师两股战战,几欲昏厥。

  他看了眼脸蛋通红的赵羲姮。

  不仅性格软,身体还挺娇弱的。

  卫澧昨日还想着,赵羲姮这柔弱兴许都是装的,卫澧断然不相信年幼时候高傲张扬的人,长大了能变得柔弱隐忍。

  结果还真就是秉性大变,动不动就掉眼泪,今日又吓病了。

  “但没什么大碍,吃两天药好好卧床休息就成了。小娘子身体底子好。”医师好一手察言观色,见卫澧面色不霁,连忙补充。

  卫澧啧了一声,将刀收入刀鞘,发出哗啦一声,“让人别死了就成。”

  “仆会尽力将小娘子医治好的。”

  “我不爱听尽力这个字。”卫澧用刀柄敲敲他的头。

  医师连忙改口,“一定,仆一定将小娘子治好。”

  卫澧定然不是多疼惜赵羲姮,只是觉得若人就这样轻易死了,他这么年的不甘和怨毒都像个笑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