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廿回
; 我想八成姥姥也忘记那人或那妖的名字了。

  既然这回姥姥化成书生的样子,想必是挑中了书生,可我莫名觉得胸口闷胀得厉害??便试着替书生求情:

  「姥姥,我还没同那书生玩够,你换个人罢!」

  姥姥不说话,只望着我,沉默许久后,方幽幽道:「好。」

  没想到姥姥会答应,我有些意外,要知道姥姥向来固执,通常她看上的猎物,鲜少有逃脱放过的。这回是我第一次求她放人。

  姥姥对我这般好,那我自也不能令姥姥失望??于是我将主意打到小生身上,妖本自私,选他只能说我俩不熟,至少没我同书生熟,因而只能委曲小生这颗蛋了。

  「姥姥,除了那书生外还有别的人,姥姥可要瞧瞧?」

  姥姥尚未回答,小婧却忽然现身开口道:「那不行,你说的想必是那姓宁的小书生吧?他是看了画像为我而来,他是我的!」

  我这才记起小婧的画像原是卖给了小生,他为小婧而来,莫非对画里的小婧一见钟情?我觉得挺有趣,便说:「反正他死后也会变为鬼,刚好可以同你搭个伴。」

  小婧冷笑道:「你瞧姥姥每年至少杀一个人,但你开神识以来可曾见过其他鬼妖?为何偌大山林仅我们叁个异类,他们的魂魄你猜猜去哪了?」

  这问题我曾想过,却也没想出个答案,便随口哄道:「自当去了地府投胎?」

  小婧愣住,半晌才答:「若都去了地府投胎,为何只有我被困在此处?」

  「你也是姥姥杀的?」我又问。

  「不是,是我等不到那人,后来??后来??那些人走后,我便至此树投缳自尽??我想死后找他们报仇,却不知为何无法离开这片树林。」小婧神情悲戚,泪水扑簌簌滚落,周遭的树无风自动,沙沙的声响犹如鬼泣。

  唉,我说小婧不知该说你运气好或不好,整座山偌大一片树林,你却偏偏挑了姥姥这棵树,吊死在树上后八成也是姥姥为你收尸埋葬、另外她等的那人??

  「指不定你等的那人并未负你,而是被谁所杀以致失约?例如??姥姥?」

  姥姥正栖在枝桠上发呆,我偷偷瞟她一眼,毫无反应,「姥姥可曾记得?」

  她摇摇头,「杀得多了,怎记得住。但药引要新鲜,我向来在腊月杀人。」她顿了顿、补了一句:「我也只杀当杀之人。」

  小婧闻言又泣,「他和我约在仲冬月圆之夜,定非姥姥所杀!我不信!我不信!是他负我、是他负我??」我约略知道小婧怕的是什么,遂不再提她心里那人。

  ——倘若那人并非负她,而是有事耽搁或为谁所害致无法前来赴约,那小婧百多年来的痴守怨愤又当如何作结?

  「何谓当杀之人?」我挺好奇姥姥的条件。

  「该死之人、命不久矣者、心术不正者??」

  我怔了怔,那么书生??

  「今日我所化那书生命数已尽,过不了今年。」姥姥言罢,复叹道:「人妖殊途,傻孩子。」

  乍闻此语,我脑袋一片空白,呆呆跪坐了下来,忽然觉得很冷,寒意自心口蔓延全身,不知过了多久,我听见自己轻声道:「定是我的错,我不该吸他精气??姥姥,我还未同他玩够呢??姥姥,我想救他的命,若妖可化人,人可否化妖?」